你……你是不是聂梓煊?-《沧海寄余生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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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像是在监狱里那样,找很多人,对他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。

    聂梓煊恨,太恨,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,恨自己不能保护哥哥,恨自己差点让哥哥死于非命。

    原来邓松樵的那句“他死了”不是一句空话,不是吓她,是真的要他死。

    但她什么都做不了,她没有证据,她无权无势,她无能为力。五年前,她站在他的对面,指证他是个诱拐犯;五年后,他被弃荒野,差点死了,她还是什么都不能做。

    她控住不住地扑上去,抱着他号啕大哭。

    “哥,我是煊煊啊,我就是聂梓煊!

    “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聂梓煊……”

    叶亭远束手无策地被她抱着,想抱抱她,却又有些迟疑。他并不认识她,这样太亲密,太失礼。可当他看到她一脸的泪水,心却莫名地疼了一下。最后,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,无声地安抚着他,在心里叹了口气,他终于找到聂梓煊了,可他全都忘了。

    等到聂梓煊终于停止哭泣,叶亭远才慢慢讲了这几年发生的事。

    四年前,他被打成重伤,扔在山沟里,所幸被一个采药老人救了。醒来后,他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,只隐约记得自己姓叶。这个姓氏很重要,可不能忘了。老人在山沟间捡到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,后来给他取名山川,是希望他像山川一样长命,能活下来。

    他活了下来,但头被打破了,伤得很重,记忆区受到损害,能想起的事情很少,大多只是些模糊的片段,一想就头疼。医生也说没办法,只让他往前看。他便也只能这样,在村里陪了老人一阵子,就跟着村里人外出打工了。

    起初他也只是做些出卖力气的活儿,有一次跟工地的工友去网吧,别人玩游戏、聊天,他不懂。看到旁边有人在炒股,他好奇地看了一会儿,竟然发现自己看得懂,还感觉很熟悉,就也找了台电脑,发现自己竟然还懂电脑,而且非常精通。

    工友笑他是高手在人间,不为人知的扫地僧,叶亭远没当一回事,暗地里却开始炒股。他炒股很大胆,大概是因为一个人,无根无家也不怕输,竟让他淘到了第一桶金。凭着这笔钱,他投资互联网,开始创业。也不知是他运气好,还是赶上了好时机,公司竟慢慢做大了。

    如今,他在互联网也算是有一席之地,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精英,不过他从不上镜接受采访。讲什么?没什么可讲的,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,只记得自己在找一个人。不知道是男是女,只知道她叫聂梓煊。他在找她,他要去见她。

    聂梓煊找了他四年,他也找了她四年。可就像被命运捉弄一样,他们谁也没有找到谁。但老天爷到底给了一线生机,四年过去,他们还是找到了彼此。

    “你找聂梓煊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,”叶亭远摇头,神情很茫然,却又坚定地说,“我就是要找她。”

    他什么都忘了,唯独记得这个名字。他要找她,找到她要做什么,有没有意义,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。他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要找到聂梓煊。

    聂梓煊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,她的眼睛已肿得生疼,可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她看着他,喃喃道:“哥,你姓叶,叫叶亭远,是个孤儿,被一个姓叶的拾荒老人收养……”

    她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,最后说:“还有,你是我哥,我是你妹妹,你以前都叫我煊煊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叶亭远点点头,他的神情没有一丝触动,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,他只是个旁观者。

    这眼神让聂梓煊很受伤,她知道这不能怪他,但还是觉得难过。她和哥哥有十年相伴的时光,他坐牢她等了一年多,之后又找了他四年,他却一点儿也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都怪邓松樵,他怎么不去死!在监狱找人打他,出狱后还不肯放过他,要致哥哥于死地,最该死的人其实是他!聂梓煊愤怒地想,不断地诅咒邓松樵,她眼睛酸涩地看着面前英俊的男子,又不甘心地问:“哥,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?一点一滴都想不起来了吗?”

    “想不起来了,”叶亭远摇摇头,又像想起什么,眼里闪过一丝羞涩,有些不好意思地说,“还记得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聂梓煊不让我交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聂梓煊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。

    她想自己没得救了,无论未来他们发生什么事,就算叶亭远变成一个糟糕透顶的人,自己都离不开他,也会死缠着他。因为只有他,会找一个名字找了四年,会为着一句话守四年。

    她泪眼模糊地问:“那你有没有做到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叶亭远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,他还和过去一样,有些害羞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聂梓煊不让。”叶亭远理所当然地道,那表情太过自然,仿佛在说,聂梓煊说不行就是不行,就算她说让他去死他都没意见。明明她在他的生命里已经变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,就算这已经变成一句没头没脑的话,他还是守着。

    “哥哥,我们做个约定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我不早恋,你也不准找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连暧昧都不行,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是他们曾经的约定,他其他的都忘了,却还记得这句话。

    聂梓煊两眼通红,一脸柔情地把缘由告诉他。叶亭远点点头,脸微微发热,有些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那、那你呢?有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他很害羞,说到一半就停下来,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,心“怦怦”跳快起来。她温柔地看着他,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,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地说:“没有,我没有早恋。”

    这四年,她到处找他,又怎么可能看别人一眼,怎么会有心思谈恋爱。

    叶亭远很羞赧地笑了一下,又想到什么,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,问:“你认得这个吗?”

    当初他被救,醒来时身上什么都没有,没有身份证,没有钱,没有手机,就像一个空白的人。全身上下唯一能找到的就是这个平安符,里面也没什么,就一张符、一把钥匙,还有四十二块。

    聂梓煊点点头,说:“认得,这是你求的,还给我也求了一个。”

    她拿出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平安符,和他的放在一起,两个平安符一模一样,像一对信物,又像久别重逢的故人。

    聂梓煊拿出他的平安符,又说:“这里面有四十二块,是我们逃出来的第一年,我给你的压岁钱。”

    叶亭远瞪大眼睛,然后眼睛亮了。这下他彻底相信她就是聂梓煊了,是自己一直在找的聂梓煊。

    只是有些可惜,从遇见他起,她的泪水就像止不住似的,神情悲伤,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情义。他却只记得一个名字,还有一句空空的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约定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,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,克制而有礼。他看着她的眼睛,诚心地说:“对不起,煊煊。”

    他忘了,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聂梓煊摇头,流着泪微笑,说:“够了。”

    够了,真的已经够了,能够见他一面,知道他还活着,她就已经很满足了。

    忘了就忘了,没关系,她会帮他想起来的。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,反正他们还有整个未来,未来他们会在一起的。

    她坐过来,伸手抱住他,把头埋在他怀里,哑着嗓子说:“哥,你抱抱我。”

    叶亭远很是羞涩,还有些尴尬,但仍伸手抱住她。只是抱住她的一刹那,那柔软温暖的身体靠过来,他脸上的神情就变了,有些肃穆,柔情中又带着几分痛苦。这怀抱如此熟悉又厚重,他坚定地抱住她,喃喃道:“我想,我们一定认识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是啊,很久了,我的整个生命里都是你,你的命运也为我改写了。

    聂梓煊抱着他,闭上眼睛,五年多了,她终于心安了。

    叶亭远本来是准备回深城的,他的公司在深城,国内有名的电子之城。不过找到自己找了四年的聂梓煊,他决定多待几天。咖啡馆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,于是叶亭远决定先带聂梓煊回酒店的客房。

    他们聊了很久,聂梓煊把他忘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。他们从小就认识,自己的妈妈为救他牺牲,而他为了救她,带着她离开。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,然后被邓松樵发现了,被抓,指证他,坐牢,他们就这样被迫分开了五年多……

    说着说着,聂梓煊的眼圈又红了。原来他们之间概括起来,不过这样寥寥几句。可只有他们彼此才清楚,他们是怎么熬过的这五年多时间,她又是如何在漫长的日夜一天天地寻找着、煎熬着,等待着遥不可及的重逢。

    一时间接收到这么多信息,叶亭远都有些恍如隔世。他竟然坐过牢,还那么大胆,把人家八岁的孩子带出来,这可真是孤注一掷。他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聂梓煊,忍不住唏嘘:“当年你也敢跟我走,就不怕挨饿受冻?”

    “你才不会让我挨饿受冻。”聂梓煊摇头,看着他,认真地道,“我知道你不会,一直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叶亭远心里有些触动,她相信自己,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。

    四年了,叶亭远也曾想过,他在找的聂梓煊到底是什么样子。是年轻还是苍老,是美丽还是平凡。如今,她终于来到自己面前,比想象中的都要美好,穿着精练的职业装,化着礼貌性的淡妆。她身材挺拔优美,五官清秀娟丽,明眸皓齿,扬眉浅笑,像一朵正在盛放的花,也像一株向上的小白杨,朝气蓬勃。只一眼,就能感受到逼人的青春气息。

    可自己呢?好像老了点。没由来的,叶亭远冒出了这个想法。他看着她,感慨地说:“煊煊,你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煊煊这个名字他叫得极为自然,明明她对他而言是陌生的,可他对她却有种天然的亲近,一点也不觉得陌生,反而很亲切,感觉也很亲密。看到她,他就想靠近,就想一直看着她,什么也不做,就看着她,静静地看着。

    “我又长高了五厘米。”聂梓煊比画了一下,站到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抬起头,她开心地笑了。果然这样的身高差最棒,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俊朗线条感分明的脸,还有温暖柔和的眼睛,正注视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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